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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渾水不能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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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渾水不能趟

江雲娘一直守在鋪子裏,等著外面沒動靜了,才開始 準備他們娘倆的午餐。

陶掌櫃會算計到她,她並不感到意外,畢竟這一年多裏,她在這條街上風頭無兩,剛剛開張就接了侯府的生意,包子生意也比城中其他幾家要好。

不過是有辛府給她撐腰,那些人不敢明面上擠兌她罷了。

外面那些眼紅的,只看到了她賺錢,卻沒看到她起早貪黑,腳不沾地的辛苦時候。

江雲娘搖了搖頭,嘴角還帶著一絲苦笑,收回了思緒,專心準備起午餐。

午後烏雲湧動,天色更加灰暗,如同黑夜降臨,不多時便下起了雨。

又是一夜過去,江雲娘的身影依舊在鋪子裏忙碌,蒙蒙細雨更添寒意,剛下竈那熱氣騰騰的包子,成了搶手貨。

江雲娘忙的滿頭細汗,卻在排隊的人群裏又看到了早起給老母親買包子的牛二。

牛二沒像以往那樣嬉皮笑臉的跟她說話,而是垂著腦袋從懷裏掏出幾個銅板。

“還跟往日一樣?”牛二常來,次次都是五個素餡兒包子,入春之後又換成了野菜包子。

“嗯。”牛二依舊垂著臉點頭,從手裏數出了五個銅板。

江雲娘裹了五個野菜包子,又順手裹了五個肉餡兒包子一道塞進了牛二的手裏。

牛二家就剩下他與老母親兩人,每日買五個包子,也只是給他那癱在床上的老母親準備的一日吃食,自己從來都舍不得吃上一口,也算是個孝子。

牛二驚愕的擡眸,手足無措的又想去掏錢,江雲娘不動聲色的,一把將他手中的銅板,撥進了錢匣子,再沒分給他一眼,接著做生意。

牛二抱著熱騰騰的包子,離開人群,又往懷裏裹了裹,回頭又看了一眼被人群簇擁著的江雲娘,眸光加深幾分,快步離開。

江雲娘沒盼著這五個包子就能讓牛二跟她說什麽實情,畢竟牛二也並非是賭場內的重要成員,但這五個包子或許能讓她早一步得到些消息,哪怕早一刻鐘,也足夠她提早做準備。

“雲娘,那陶掌櫃這次怕是真的窮途末路了,我聽說......”

李家嫂嫂站在她鋪子門前,一臉的八卦神情,探著腦袋湊到江雲娘身邊,壓低了聲音道:

“我聽說那陶掌櫃為了還賭債,要將他家大女兒,送到海家去給海家家主做小妾。”

江雲娘擰起了眉,她昨天想著陶掌櫃要麽會把鋪子或是宅子典當了,可萬萬沒想到,這陶掌櫃兩樣都沒選,而是選了賣女兒。

他家大女兒也不過才剛剛及笄,那海家的家主,也就是白薇丈夫海章的父親,該是有五十了吧?

“要說這陶掌櫃也是夠有本事的,海家那樣的大戶人家都能搭上,若真是將女兒送進了海家,還愁什麽債不債的。”

江雲娘神情一頓,很快恢覆如常,只是嘆了口氣道:“那豈不是要苦了那丫頭。”

李家嫂嫂卻一副江雲娘不懂的模樣笑道:“這有什麽苦的,他們陶家雖說算不得有多苦,可有陶掌櫃那樣的爹,她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。能去海家多好啊?”

“吃穿不愁,綾羅錦緞享之不盡,往後就連她爹娘恐怕也得對她點頭哈腰了。”

江雲娘沒再接話,李家嫂嫂認準的理兒哪裏是她能辯駁的過來的。

而且李家嫂嫂這樣的想法,也是這街上大多數女人們的想法,寧為富家妾,不嫁窮鬼妻。

這些女人羨慕那些大戶人家裏的妾,可誰又知道那些妾真正過的是什麽日子呢?

傍晚時分,送野菜的張大娘推著獨輪車到門前時,後面小巷裏傳來一陣吵嚷和女孩子淒厲的哭聲和懇求聲。

江雲娘的目光暗了暗,知道那聲音是從陶掌櫃家傳出來的。

“姚華莫要怪爹爹,爹爹也是走投無路,到了海老爺身邊,你可一定要小心伺候,一定要盡心盡力。海老爺身體康健,你若是再能給他添個一兒半女,定然......”

“爹,姚華求求您了,姚華不想做海老爺的妾,您就放過女兒吧!”

“胡說什麽呢!能做海老爺的妾室,那是你修來的福分!”

陶掌櫃厲聲呵斥,轉頭又討好似的說道:“海管家,我這閨女還小,不懂事,到了海老爺面前,您可千萬要替她美言幾句。”

“行了,擡走吧,可別誤了我們老爺的吉時。”

不多時,一頂小轎從巷子出來,轎中還傳出姑娘細細的啜泣聲,令人生憐。

“嘖嘖嘖~這是什麽樣的爹啊,怎麽舍得將自己的親女送給人當妾室。那與將親女推入火海有什麽分別?”

張大娘握著銅板看著那遠去的小轎,搖頭感嘆,眼裏生出了無力的憐憫。

江雲娘靜靜的站在門前目送小轎遠去,神色有些麻木。

她知道,就算她生了憐憫之心也沒有用,她自己也不過剛剛立住腳跟,是個在市井討生活的小民而已。

她更不能趟那深淺不知的渾水,弄不好就會讓他們母子跌入萬劫不覆的深淵中,謹小慎微才是他們母子的保命符。

這一夜江雲娘睡的並不安穩,夢裏她回到了那一方小院裏,那些仆從、護衛當著蕭景然的面,恭敬有禮,暗地裏卻從未將她當人看待。

蕭景然一次兩次會替她出面裁決,時間久了,他也會有不耐煩的時候。

蕭景然入仕,公務繁忙,這院裏的仆從就更是肆無忌憚了,她勢單力薄,孤立無援之時,為了孩子也只能委曲求全,低調行事。

那些人鄙夷的眼神,惡毒的嘴臉那樣清晰真實,讓她無處可逃......

從恍惚中醒來的她倚著墻,久久不能回神。

她的行為低調順從了,日子反倒是好過了,後來她才知道,那些不過是齊國公府為了訓誡她的手段罷了。

既然只是些手段,蕭景然那樣聰明的人,又怎會看不出?

那麽他的不耐和沈默代表著什麽,她又怎會不知?

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,她的心裏竟然沒有了委屈和憤恨,她對自己現在的心態還是很滿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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